1
☆垂钓
河边的小石块
还是去年的小石块
岸上的钉子槐
还是去年的那棵
只是青苔
遮住了它的脸
只是风中的倒影已将
皱纹舞乱
我想钓到关于过去
更多的记忆就像
一条小鱼的问候
一首小诗的灵感
可惜眼前的许多东西
再也不是去年的了就像
轻轻的波光
静静的流水
2
☆余晖
夕阳斜照在香樟之上
从枝叶间漏下的光
斑斑点点不慌不忙
有人捡起一片落叶
有人背靠背
坐在草坪的中央
有人让时间在这里定格
有人伸出稚嫩的小手
托住西沉的蛋黄
他无意间拍下这一刻
然后推起轮椅上的老父亲
侃侃而谈一路踱往
太阳升起的方向
3
☆归宿
两位算是成功的老人
回老家置墓地他们要
将此生的积蓄
全部存放在那里
就像银行里的保险柜
体面的位置需要托关系
她想离路近一点
他想占地大一点
碑的规格尺寸由不得商量
但也足以写上两个名字
密码都是公开的
一串是生日一串是忌日
村长抹了抹嘴上的油
指了指东南角
一个不大不小的空位道
就这儿吧
4
☆飞天
我说的不是酒
贴上标签只想沾沾仙气
水性的东西多么诱人
一饮便醉
我说的不是画
描在墙上的图腾
表面金光值点钱的
都被洋人刮尽了
我说的不是舞女
她吟唱的梵曲
已被贱卖那个王道士
还魂成证券所的红马夹
事实上哪由我的分说
你看这根曲线还在上升
借着酒劲她欲
一飞冲天
5
☆吃相
一个混迹江湖的兄弟
煞有介事地跟我说
看一个男人吃葡萄的样子
就知道他是怎样的男人
看一个女人吃香蕉的样子
就知道她是怎样的女人
你瞧他们的眼神
你听他们的声音
可是你千万别直视他们
可是你千万别打断他们
他一边讲一边嗑瓜子
几粒碎壳撒落在客厅的地砖上
6
☆陌生的朋友
在圈子里几十年
认识了一些稍有头脸的朋友
比如某某书院的院长
比如某某刊物的主编
比如唱民歌的王姐
比如做融资的寇弟
……
我自以为熟悉他们
并以他们为荣
又常常在半夜给跳动的页面
两个以上的大拇指点赞
然而忽有一天某某的名字
与国学大师们排在一起
某某给我的名片赫然写道:
商务领航者
人生规划师
我对着窗外发愣——
怎么也想不起来他们的模样
7
☆谢绝一顿晚宴
承认嘴笨
就尽力找体面一点的词
像写一首应景诗绞尽脑汁
与陌生的人掏心掏肺
一旦真成知己便
千杯嫌少
吃下去的都是人情债
为数不多的余生能挤出多少
交给内心
善意的谎言是钝刀子
既伤兄弟
更伤自己
8
☆请不要叫我诗人
我担心端不住
我怕玷污了
她的名字
像老宅井里的水
后半夜的月光
照见谁的幽魂
并不是透明的薄纱
披在谁的身上谁就
清纯如玉
有时候握一支笔
与握一把刀同样感到
罪孽深重
如果你非要将这个
雅号送给我
我只能轻轻地捧着
然后站到佛面前
求它宽恕那个再也无法
双手合十的孩子
9
☆侧身
乡下的路很窄
让光脚的人先走
城里的路很窄
让腰粗的人先走
上山的路很窄
让烧香的人先走
天堂的路很窄
让得道的人先走
你看他们都行色匆匆
你看他们都紧锁双眉
10
☆众生
白马寺见闻。
——题记
那个头顶白光的人
推开山门
那个夜托金梦的人
龙袍加身
那个身披袈裟的人
襟怀天下
那个手牵白马的人
掸去烟尘
那个修道诵佛的人
圆寂多年
那个打更护院的人
扫落星辰
那个熟读经书的人
早已转世
那个轻拨念珠的人
闭目养神
那个添油点灯的人
笑容可掬
那个抱住佛脚的人
满眼泪痕